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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假公濟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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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些時候,錦棠和葛青章兩個一人一頂鬥笠,頂著烈陽就出了城。

此去一天半,就能到河西堡了。

河西人慣經風吹日曬,其實沒人喜歡戴鬥笠,所以沿途而行,人人都頂著一張油紅醬赤的臉。而錦棠戴的這鬥笠,是葛青章買的。

他出門的時候把身上所有的錢全分給了幾個妹妹,到了涼州府,依舊是抄書,抄書而賣,賺得八個大錢來,給他和錦棠一人買了一頂鬥笠。

不過,世間除了葛青章自己,沒有人知道他過的有如此艱難。

他如今唯一等的,就是考科,徜若考科能得第一,秦州府會獎勵他一筆至少二十兩銀子,屆時,把銀子做安家費,他至少可以有兩年的時間不回渭河縣,到那個時候,錦棠去哪裏,他就跟著,自己抄書賺學費,陪她做生意,倒是極好的。

“河西堡的酒坊開起來,只能供河西一帶的市坊之用。酒這東西運送起來艱難,你肯定不會在這兒安家。下一家酒坊,要開在何處?”葛青章問道。

錦棠心中亦在謀劃下一家酒坊的地址。她側眸,笑嘻嘻的問:“表哥的意思呢?”

葛青章道:“西安府就很不錯。”他其實是想,越過關山,老娘想追也追不來。

錦棠笑著搖頭:“表哥,下一間酒坊,咱們得把它開到京城去。你還未去過京城,不知道京城是個什麽樣的地方。那地方達官貴人多,六兩銀子一壇的酒,人都是拿它當水飲,屆時,咱們可以賺成千上萬的銀子。

徜若你願意,不要總是出去抄書,只替我畫壇貼,我包了你的束侑,供你到考上會試為止。”

上輩子她過的艱難,葛青章也艱難,這輩子,只要她肯邁步出去,有錦堂香酒,她就能讓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好起來。

葛青章笑了笑,柔聲道:“好。”

錦棠心中其實還有一點擔心。往涼州走,一路暢通無阻,但要從涼州到河西堡,雖說不過一天半的路程,但這西北邊陲之地格外的亂,憑著這連殺只雞都不會的表哥,能把自己送到河西堡嗎?

神武衛的人破城而出,於田野上揚起一股黃塵,就在葛青章回頭的瞬間,將錦棠和他倆人團團圍困。

先上前的是胡傳。

高瘦,陰郁,蒼白的侍衛長撥開馬陣,策馬至前,提著劍鞘指上錦棠,道:“羅娘子,暫且留步,我家指揮使有幾句話要問你。”

錦棠與葛青章對視一眼,懸及勒停了馬。

這時,所有的衛兵一律後撤,以扇形環繞,而林欽一襲玄色襕衫,高瘦挺撥,勒馬而旋,就在大路中央。

他記得這大姑娘的丈夫,非是她身邊這個看起來清瘦俊秀的少年,不過,也未多說什麽,極簡短的,只說道:“大姑娘,本使往秦州去過飛鴿傳書,康維楨並不曾托你於本使帶什麽酒。”

錦棠既敢提著酒闖大都督府,自然也有自圓其說的辦法。

她於馬上和葛青章相視一笑,道:“讓大都督見笑了,錦棠不過是初到河西開辟酒坊,想著這涼州的用酒,無處能比得上軍中,所以自薦一壇,是為著自己的生意著想。

若是大都督吃著酒好吃,把往後大都督府的酒,改河套老窖而換作錦堂香,徜若吃著不好,就當錦棠白送你一壇子了。”

其實,錦棠藏的私心恰也是,看能不能把涼州大都督府的用酒給談下來,若能談下來,她將會有一大筆穩定的收入。

林欽依舊在看這小婦人的眉眼,熟悉,格外的熟悉,愈看,就愈覺得倆人已然相識不知有多少年,但他總是想不起,自己究竟於何處見過這女子。

而這女子身上黑色的短打衫子,其布料,恰就是他那件磨穿了胳膊肘兒的,中衣上所補著的。

這就可以說得通了。

胡傳將她拘在內書房,她看到他的衣裳破損,於是從自己身上剪了兩塊布下來,縫在了上頭。

“大姑娘是要往河西堡?”林欽忽而問道。

錦棠未語,葛青章上前,說了一句:“恰是,我們皆是老實本分的百姓,來此,也為生意而來。大都督是兵,與我們當沒什麽牽扯吧,我們能否走了?”

這位林大都督瞧著錦棠時的目光讓葛青章非常不舒服,是以,他策馬上前,就堵到了錦棠前面,護住了她。

真要再僵持下去,就成個調戲民女了。

林欽策馬,繞著錦棠與葛青章轉了一圈,眉目溫霽,在胡傳並他的手下們看來,這冷面的上司,今天實在有點太反常,他臉上的顏色,從未有今日的溫和。

他道:“從涼州往河西堡,雖不過百裏路程,但最近羌人四處作亂,並不太平。羅家酒肆的錦堂香味道確實很好,徜若能在河西開辟酒肆,本使自然也會大量購之。

既大姑娘是來我涼州行商,本指揮使自然有義務保護大姑娘的安全。胡傳,派一隊咱們神武衛的自已人,護送羅家大姑娘,前往河西堡。”

胡傳馬上出列,應了聲是。但隨即,他又覺得有哪麽點子不對勁兒。

他的義妹陸寶琳要來涼州看他,他只肯出五兩銀子雇輛驢車,還說自己從不假公濟私。

這大姑娘非親非故,分明還想以美色誘惑他來著,他一派便是一整隊的神衛武前來護衛。

不過,既是大姑娘,而非個小奴子,胡傳覺得這就很好了。

至少,大都督還沒有因為三十未婚就走入邪癖之道,起狎玩奴子們的心了不是。

葛青章聽這大都督還要派人護送自己,下意識的便想要拒絕。

錦棠斷然上前一步,道:“那就多謝大都督了,小女必定不負您的期望,早日釀出好酒來。”

河西之亂,是錦棠起先沒有預料到的。

這時候有林欽的神武衛護送,她會安全很多,而且,以她對林欽的了解,他還真的並非是個強取豪奪,見了女子就起色心之人。

上輩子有緣無份,最終生死永隔的倆個人,這輩子能以酒相知,相交,淡淡的相處,她能以自己微弱,綿薄,但又虔心誠意的力量呵護著他,這樣也很好呢,是不是?

離去時錦棠揚了揚手中的鬥笠,藍天碧野之間,面色仿如春曉,由一隊神武衛簇擁著,轉身離去。

白雲樓外,大道朝天。

就在目送著錦棠離去之後,林欽轉身策馬,剛準備要回城,誰知白雲樓上,伴隨著一聲尖叫,從天而降一個叫煙熏成個焦炭似的女子下來。

林欽策馬疾馳,於這女子落地之前,冒著斷胳膊的風險,就把她接到了懷裏。他定晴一看,才發現這是首輔黃啟良家的女兒,黃愛蓮。

黃愛蓮的姑母黃玉洛,和林欽是談婚論嫁過的。不過,黃玉洛入宮伏侍早已年邁的皇帝,而林欽,則因為黃玉洛在皇帝面前的美言,是皇帝面前,第一得力的指揮使。

為著這個,林欽也不能不給黃愛蓮面子。

往外咳了幾口煙,黃愛蓮總算緩了過來。

要說,她也是幸運。

騾駒將她擊暈,然後放了一把火,本來是要給燒死的。

但是,昏迷之後的黃愛蓮因為暫時閉了氣,並沒有吸入太多濃煙,直到醒來之後,屋中已是燃燃大火,而門又推不開。

曾有在夢裏做學生的時候,經常演習的急救經驗叫她懂得打濕帕子,捂住口鼻,然後,她便開始瘋狂的捶門。

但這時候,騾駒假裝是個喝了酒撒酒瘋的酒客,正在二樓打砸門事,壓根就沒有人註意到三樓上著火的事情。

砸不開門,憑著天生對自己的狠勁兒,黃愛蓮狠命掰開窗子,於三層樓上一躍而下,就落到了林欽懷中。

大難逃生的黃愛蓮於林欽懷中爬起來,不可置信的望著四野,咬牙半晌,對著林欽說了句:“上官,麻煩你送我回京城去。”

她直覺自己怕是惹到了誰,至於尿循的陳淮安,當然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。

蜷承林欽的馬上,黃愛蓮所有的頭發幾乎全叫熱火給烤沒了,抿成一捋一捋的黑油貼在臉上,一股子皮肉焦糊之後的刺鼻臭氣,她緊咬著牙齒,正在慶幸自己總算死裏逃生。

卻不料,緊接著,她就發現自己涼州府的白雲樓,因為牽扯到羌人作亂,被查封了。

而她父親黃啟良也因為她的牽連,就皇帝懷疑了好一陣子,若非皇後黃玉洛的搟旋,首輔之位差點就要不保。

至此,黃愛蓮元氣大傷,很長一段時間在家裏養傷,連京城都不曾出過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林欽:我從不假公濟私……

胡傳:呵呵……

陳淮安:我終於把黃愛蓮給幹掉了……

作者:呵呵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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